八月夜桂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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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夜桂花
文 / 杂乱的肋骨
我向来怕夏末的夜晚。空气微热不散,桂花却开得密密匝匝,像谁忍着泪养出的香气,不动声色地在夜里渗透开来。
八月刚开了头,天色已经暗得很快。回家的时候天还亮着,等换完衣服从阳台往外看,楼下几株老桂树的枝头已经全都没入了夜色。灯光不太亮,只能隐约辨出一丛模糊的影子。但风一吹,那股甜得发涩的香味就钻进鼻腔,有点黏,有点旧。
我突然想起初三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夜晚。那时校门口也种了桂树,傍晚放学,走到路边等车,总觉得那种花香太过刻意,像是压抑的情绪试图在晚风里逃逸。朋友在我身边讲着谁又和谁吵架了,我没怎么听,只顾低头踩着人行道的边砖,一块接一块,像踩着从前的某段日子。那时候我不懂“落空”的意思,只觉得时间好像被花香抓住,走得慢极了。
上个月朋友从南方回来,带了两小罐桂花酿,说是手工的,存了几年。她和我边喝茶边说以前的事,说起那个谁暗恋谁、那个谁最后也没能去成北京。她讲得眉飞色舞,我却一口都尝不出那酿的味道。后来她问我,你是不是不记得了?
我说记得。只是味道跟印象里不一样。
真正的记忆不是藏在舌尖的。它是藏在那些你以为不会想起的时刻里,某个夜晚、某片风、某次电梯上楼的停顿,还有这样的八月桂花。
那时四周都是放不落的爱,但爱令人厌烦。
我坐在窗边没开灯。手机搁在手边,一整天没人找我。我其实有在等谁的消息,却也说不清楚是谁,好像并没有那样一个人,只是我习惯性地等一点什么。等一条消息,一个回复,一个决定,或者一句道歉。等得久了就有点钝,连想要什么都忘了。
楼下偶尔有笑声传来,断断续续的,我听不清楚内容,倒像是夏天的热气也在窃窃私语。隔壁阳台有人晾衣服,晃动衣架的声音很轻,和桂花的香气一样小心。
我忽然觉得今天的花香格外温柔,也许是风的缘故,也许是我累了。人疲倦的时候,对世界的触觉就变得模糊,很多本来不想原谅的事,也都悄悄放过了。
我闭上眼,任香气从鼻腔缓慢流入脑海。
八月的夜晚总是很长,像说不出口的事,被花香一遍遍轻轻提醒着,对抗的意义,对抗中殆尽,最后得出一句平淡是真。